第八十一章 夜月光寒

 问枢在自己的院子里配置草药,时候已经不早了,她却丝毫没有倦意,反而因为心神不宁屡屡出错。她叹了口气,总觉得有什么变故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生了。

  “嘭!”

  突然院子的木门被人强硬撞开,问枢吃了一惊,转头去看。白袍的年轻人带着白虎现在院落里, 他并未开口 , 只是带着微微笑意便让人不寒而栗 , 明明是和"先生"一样的相貌 , 却让问枢觉得完全陌生起来 , 她向来胆大, 此时却不知为何声音竟有些发颤。 

  "吴先生 ! 不对,你,你是…你是金坎子!”

  "相处多日 , 问枢姑娘竟觉得我如此可怕 ? "金坎子忽而一笑 , 那笑容本是同"先生"一般温和 , 却又显得无比诡谲 , "连萧师兄者顾不上了?" 

  闻言问枢反应过来, 她几乎是扑到了白虎旁边, 直接单膝跪下来按住天草的手腕, 然而探到的脉象却让她难以置信。问枢只觉得重槌擂胸, 几乎瞬间就要控制不住眼泪 , 然而她不想也不能在金坎子这种人眼下示弱 , 便暗暗咬了咬下唇, 低头查看天草身上其他伤势。 

  "阿草?萧逸云?"问枢边检查边轻声唤道, 然而天草始终昏迷, 并没有任何反应。

  金坎于此时倒像是有着十足的耐性 , 只静静站着并不言语。 

  "你对他做过什么!"问枢思及之前种种,心中愤怒难平,她突然也不怕了 ,扭头质问道,"他怎么会变成这样?" 

  金坎子对她的反应毫不意外,他面无表情,开口又似乎答非所问:"姑娘是不是觉得有些熟悉?" 

  不过轻飘飘的句话,就让问枢浑身颤抖起来,是的,她从天草身上竟然感受至到之前那些得病孩子才有的相似气息,甚至更可怕, 但她仍然不知道这东西从何而来 , 又该怎么去救。天草所受内伤外伤都不算严重 , 休养不多时也就好了 , 可他现在这样.....问枢完全无能为力,她是真的害怕天草会和阿月样,悄无声息的死去。 

  "都是你做的, 我早该想到, 吴先生? 金坎子? “她猛地抓住天草的手, "金道长好手段, 轻而易举就叫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。但萧逸云几次三番帮你救你 , 你心知肚明 , 又怎么能害他至此 ! " 

  年轻的姑娘眼角泛红,眼泪蒙了眼却硬是不让它掉下来,她抓着天草的手很紧,像是自己在问,又像是替他在问。 金坎子的眼神就变了 , 问枢很难形容那是什么样的眼神 , 只是蓦然感觉到了压迫力 , 在他慢慢蹲下凑过来的时候, 不自觉躲闪了目光, 有眼泪顺着她的面颊滑下来她也浑然不觉。 

  "姑娘头脑魄力皆是不俗....."金坎子慢悠悠拉过天草的手 , 让他重新搭在白虎背上 , "只是凡事管得太宽了些 , 可活不长久。 " 

  "活不长久?"问枢看着萧逸云成了这个样子,只觉得胸中怒气越发疯狂,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,竟能对着金坎子的目光不闪不避怒斥道, "既然你来找我, 还会让我活长久? 你又能活多久? 整个中原至到处都是要杀了你的人, 你真以为你每次都能运气好 , 跑的掉吗?" 

  她倔强地抹了把眼泪,死死盯着金坎子的脸, 一字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:"金坎子,我不知道萧逸云为什么要救你, 但你这样待他,就算我今天死在你手上,化成鬼魂我也要留在这里,等着看你的报应!" 

  金坎子眯了眯眼,突然伸手捏住了问枢的下巴,他用的力道并不大,甚至可以说很轻柔,他的拇指摩挲着对方的下颌,看上去仿佛调情般,可问枢知道,他只要稍微用力,自己的脖子立刻就会被拧断。

  "姑娘有如此觉悟还真是让我意外啊。"他慢悠悠道 , "我今日可没打算取姑娘性命 , 只是想来托姑娘办件事。 " 

  "你什么意思 ? "问枢一怔 , 用力摇头想挣脱金坎子的钳制 , 然而对方看似随意的力道 , 却让她连转头都难以做到。 

  "我要你陪同萧逸云去个地方。 "金坎子缓缓松开手站起来退了两步 , 像是在欣赏对方的表情 , "就这么简单。 "

  "为什么?"问枢却更加警惕起来, "你要把阿草送去哪里?" 

  "随行有我的徒弟 , 姑娘无需问太多。 "金坎子并不回答她的问题 , 如果不是一时半会难以找到可靠的大夫 , 他也不愿意费事来找问枢。 

  “如果我拒绝呢,你会立刻杀了我? "问枢沉默半晌, 叹了口气, "他需要治疗.....金坎子, 我知道我的命对你来说连根稻草都不如, 但萧逸云好歹是你的旧识, 也……救过你。他现在这个样子不可能再做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.....放过他吧, 也许我还能救他。”

  “你救不了他,我会告诉你一个地址,把萧逸云完好带到那去,“金坎子“如果你还想他活命。”

  问枢疑惑起来:“你到底想干什么?”

  “随你怎么想。”金坎子根本不在意问枢的想法,催促道,“进去将你的药收好就走。” 

  问枢回屋收拾起了药箱 , 金坎子的白虎随他走出门外等着。 

  天草伏在白虎背上,半张脸隐在白虎的皮毛里,又被他垂下来的红发遮着,只能看到他拧起的眉头和紧闭的眼;也许是因为伤痛, 他的手攥紧了白虎的背毛 , 隐约能看到手背上因为用力而鼓起的经络。金坎子看着,这才觉得今夜月光竟如此明亮, 能让人看得这么清楚 , 他慢慢半蹲下来 , 伸手抚过天草的红发, 又握住对方的手。 

  他的手是冷的,又崩地太紧,握上去仿佛一块生硬的石头,金坎子垂目看他,眼里终究没了刚才嘲讽问枢时的戾气,变得温和起来。 片刻之后, 天草的手背渐渐温热,他眉头略微舒展 ,竟慢慢睁开眼,但他的眼神还是迷茫的, 仿佛并不知道自己处境如何凶险,然而在看到眼前的人是金坎子的时候,他还是露出笑意,很高兴的样子,下意识反过手去想去握住对方的手,蠕动着嘴唇想要喊汐风的名字。 

  然而天草的清醒只是一瞬, 随后便陷入更深的昏迷,甚至脸上还保持着那一点笑意。 

  金坎子觉得有什么东西梗在心上, 压地他很不舒服, 他扣着天草的手指越发用力, 却再也无法感受至到对方有所回应。 

  院内传来一声轻微的开门声,是问枢收拾好出来的声音,金坎子沉默地松开手站起来,再低头看了一眼天草 ,没等问枢跟上来,便拍了拍白虎的前额。

  出平遥的路并不长,问枢一路无话跟在金坎子后面。到了镇子口,金坎子停下了脚步,他没回头,淡淡道:“我的白虎会带路,走吧。”

  问枢仍有一肚子问题想问,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,只好依他所言跟着灵兽往前走。一直走到洛水边,她才回头,竟依稀看到白袍道人似乎仍然站在原地不曾离开,今夜月光很亮,照在这魔头身上,却有着说不出的冷意。

  当真是人心难测,世事无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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